全球财富管理行业概述——澳大利亚篇

夏文庆
2024-03-26
  澳大利亚的现代理财行业出现于20世纪70年代末。在此之前,大多数澳大利亚人会在需要时分别向银行从业人员、会计师和保险代理人等专业领域的传统财务顾问进行咨询并获得建议。
  传统财务顾问在营销推广产品和服务的过程中获得巨大利益,成为既得利益者,被公众认为他们忽视了客户的体验和权益保护,并被社会抱以极大的偏见。
  传统顾问模式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消费者对这些传统财务顾问的不信任与日俱增,同时,国家税收和社会制度的复杂性日益增加,也使得澳大利亚人需要更加综合的财务咨询服务。
  在此背景下,“理财规划行业”(Financial Planning Industry)和全新的职业“理财规划师”(Financial Planners)应运而生。
  与传统的财务顾问相比,这些理财规划师不仅有更广泛、更高层次的专业知识,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困扰传统财务顾问的社会偏见;同时,市场上更为人性化的产品和服务也不断涌现,并得到快速发展,社会对理财规划师的需求猛增。
  据统计,1997—2004年,理财规划师作为主要财务顾问的使用率增加了19%以上,理财规划行业的重要性得到广泛共识。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主要金融机构(如银行和保险公司)以外的独立财务顾问就成立了一个行业组织,称为“独立专业顾问协会”(Associa-tion of Independent Professional Advisors, AIPA)。
  随后,澳大利亚加入国际金融理财师协会(IAFP),并开始颁发国际金融理财师(Certified Financial Planner或CFP)证书。
  1992年,两个协会合并成立澳大利亚理财规划协会(Financial Planning Association, FPA),开始为通过教育和考试并有一定经验的理财规划师颁发国际金融理财师证书。在这以后,理财规划师协会(FPA)作为行业自律组织在行业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1996年,澳大利亚理财规划协会颁布了一份报告(Birkett Report),明确了专业理财规划师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和胜任技能,这些专业知识和技能大大超出了人们印象中金融产品销售所需的技巧。与此同时,几家大学开始提供相应的课程以满足这些胜任能力的要求,院校和学术界的介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行业的声誉和形象,并使理财规划(Financial Planning)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得以确立。同时,CFP认证教育和考试也与“理财规划副学士”[1]的学历挂钩,大量只有高中学历的理财师得到了获得中高等学历的机会。注[1]:Diploma of Financial Planning,类似中国的大专文凭。
  在澳大利亚,最先意识到“传统财务顾问在各自领域中为他们的客户提供建议,而客户真正需要的却是更加完整的财务方案”这一痛点的是保险从业人员,一些几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独立保险顾问开始担任这一职能。当然,当客户有其他的专业需求时,他们也会介绍其他领域的专家给客户。
  20世纪80年代,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储蓄、分红和养老保险产品出现在市场上,而1992年颁布执行的《1992年职业养老金保障法令》(Super-annuation Guarantee (Admin) ACT 1992)则使得强制退休金制度(Super-annuation System)和退休金基金(Superannuation Funds)[2]得到全面推广。注[2]:Superannuation Funds,是澳大利亚独有的退休金基金,有诸多税务上的优惠政策和相关的法律法规,并形成了一套独有的退休金体系。
  销售这些产品能获得丰厚的佣金,并因此提高了保险公司采用“以产品销售为导向”的佣金模式的主观意愿,但这种商业模式显然为行业后期的发展种下了不良的基因。
  尽管如此,由于那个时期的金融监管松绑(deregulation)、国有资产私有化(privatization)、强制退休金制度和退休金基金的推广,以及相关个税制度的改革,理财规划行业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是得到了非常快速的发展。除了传统领域的保险公司,券商、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以及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也先后进入理财规划服务市场,并涉足开放式基金和退休金基金的销售。
  “以产品销售为导向”的商业模式所带来的道德风险,以及随着越来越多的资金投入退休金基金和开放式基金,基金在投资过程中无法规避的短期波动,均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金融消费者的质疑和焦虑。于是,理财规划行业“以产品销售为导向”的商业模式与当年的传统财务顾问一样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行业诚信受到极大的挑战。
  由于直接面对公众并对其投资行为有较强的影响力,成为资产管理行业的销售渠道并从中获得巨额收益,理财规划行业的重要性及其快速发展的势头,引起了金融监管单位和立法部门的高度重视。在随后历时20年的持续改革和监管过程中,金融服务行业及其理财规划行业成为澳大利亚监管最严格的行业之一。
  1996年,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成立了“沃利斯咨询”(Wallis Inquiry)小组,对市场进行全面盘点,将保险和退休金基金行业归纳到金融服务的范畴。在经历了3年的准备工作后,该咨询小组发布了一份《沃利斯报告》(Wallis Report),提出了对金融服务进行全面改革的方案。这份报告直接导致了《2001年金融服务改革法案》 (Financial Service Reform Act 2001)的出台。
  该法案由澳大利亚证券和投资委员会(Australian Socurities and Invewl- ment Commision,ASIC)主导,是历史上对澳大利亚金融服务业最为全面的一次改革。其中的重点包括:理财师在为客户提供财务建议时,必须遵守“了解你的客户(KYC)和了解你的产品(KYP)”原则,并对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收入(佣金)以及和其他利益相关的信息进行披露;提出了理财规划师的培训标准,旨在提高金融服务透明度和诚信度,加强对金融消费者权益的保护。
  虽然该法案致力于对金融消费者权益的保护,但金融产品销售人员的利益披露机制在现实中被发现并没有带来行业商业模式上的变化,行业诚信依然面临重大挑战。
  澳大利亚证券和投资委员会(ASIC)和澳大利亚消费协会(AustralianConsumers Association, ACA)于2003年共同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公众面对理财规划行业一边号称“提供专业客观的建议”而另一边却在收取大额佣金之间的利益冲突问题表现出极大的不满,顾虑情绪与日俱增。该报告中还谈到了澳大利亚最大的保险公司擅自把客户的退休金基金转换到其他基金,以及个别投资项目“暴雷”、投资者损失惨重,但理财师却依然获得了丰厚佣金的案例。
  这些负面事件对整个行业产生了直接冲击,而包括澳大利亚理财规划协会在内的行业自律组织在此过程中却显得反应迟钝,导致澳大利亚政府和立法部门在第一次金融服务改革的数年后不得不再次出手对行业进行进一步的改革。这就是澳大利亚第二次金融服务改革“金融服务的未来”(Future of Financial Advice,FOFA)。
  FOFA金融服务改革的重点包括:再一次强调理财师在提供财务建议的过程中必须体现“客户最佳利益(best interests)”原则;禁止产品冲突性收入(佣金),责令理财师必须以服务收费的形式获得收入,试图以立法的形式改变行业的商业模式;成立财务顾问标准和道德操守管理局(Fi-nancial Adviser Standards and Ethics Authority,FASEA);明确并提高理财规划师在培训和教育方面的行业职业准入标准等。
  此次改革对行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金融机构的个人金融服务部门不得不在“最佳利益测试”下履行他们的义务,这不但给传统的运作方式带来了压力,也迫使他们思考新的服务模式和商业模式。很多金融机构在现实压力面前扩大产品库,使客户有更多的选择。甚至有一些金融机构正在通过切断其理财业务来处理这个问题,并掀起了一轮并购潮。
  例如,澳大利亚国民银行(National Australia Bank)宣布计划将其人寿保险部门80%的股权出售给日本人寿保险公司(Nippon Life Insurance Company);ANZ银行集团以28.5亿美元的价格将其人寿保险业务出售给瑞上苏黎世金融服务集团;OnePath的养老金和投资业务以及包括717名顾问在内的联合经销商集团业务以9.7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上市财富管理公司IOOF;联邦银行将其人寿保险部门剥离给AIA集团的泛亚保险公司,并表示正寻求出售其全球资产管理业务。
  不少专家坦言:无论是金融机构,还是个体理财规划师,对这一轮改革都需要一个适应期,因此很难对行业未来几年的发展进行预测。但与此同时,不少业内人士,甚至参与立法的人士,还在就FOFA金融服务改革可能还未触及的一些问题,以及在新的监管要求被提出后出现的一些现象,提出进一步修正的要求。
  尽管如此,澳大利亚金融服务业和理财规划行业还是成为过去几十年来发展最快的行业之一。该行业目前管理的资金超过1万亿澳元,年收入超过46亿澳元。
  截至2017年,澳大利亚金融服务牌照(APS)持有人(机构)超过2150个,在证券和投资委员会ASIC的财务顾问登记处注册的理财师超过27000名。
  如今,每年约有20%的澳大利亚人在寻求理财规划师的服务,并依靠他们做出适合自己的个人财务决策和家庭财务决策。随着澳大利亚人口的老龄化(预计到2050年,澳大利亚65岁及以上人口的占比将达到23%),寻求专业理财规划服务的人数还会大幅增加。根据《2017年投资趋势财务咨询报告》连续10年的跟踪数据,澳大利亚理财规划服务活跃客户已达到220万人。
  另一份来自咨询公司Roy Morgan的行业研究报告《理财规划服务客户画像》(Profile of Users of Financial Planners Report)的最新研究表明,截至2018年5月,已有196万澳大利亚人使用理财规划师/财务顾问购买养老金或开放式基金。这一由近200万澳大利亚人组成的群体的资产在管理产品总额中占7030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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